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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人手段频出,折腾的满头大汗,好半天,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相当难看。
到也不是出了惊天动地的大问题,只是……不管用而已。
绝对意义上的不管用,念经的念了半天,心却静不下来,经文的频率总是不对,生不出气场。
哪怕都用上了一口舌尖血,桃木剑上的阵法丝毫不肯启动。
画符即便是画最简单的静心符,画了十八张,十八张作废——这位平时也不是次次成功,可静心符而已,不用黄纸凭空也能画出来。
甚至不必验证,大家都清楚得很,所做的一切根本没用,反而是这位二爷,别管怎么说,好歹一张隔音符很成功。
“这张隔音符乃是祖上传下来,现在我家也只剩下十张不到,我自己画的……”
燕二爷叹气,脸色涨红。
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至极,他们可不是江湖骗子,个个都是名声远播的高人!
他们这等人,对自己的本事十足依赖,眼下忽然发现,一身的玄术都无法使用,简直和正在捕食的壮年老虎被拔了牙一般,难受之极,痛苦至极,恨不得马上走人,离开这个鬼地方。
反而是王半仙,因为什么都不懂,什么都不知道,手里拿着块儿点心坐在角落里吃吃喝喝,悠闲自在,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扮相。
主人家看他自是好奇,那些个高人,就多少有些不爽快,不过眼下,大家伙心里都别别扭扭的,各自想找种种借口,不丢颜面地跑路,一时间到顾不上他。
王半仙最会看人脸色,别看他这会儿神色淡淡,其实眼珠子乱转。已经拎着箱子溜墙边,找到侧门,一出溜就过去,结果刚一出门。就看见两个戳在门边的衙役,登时脚下一软,坐在地上。
“哼哼。”
身后传来两声冷哼。
王半仙故意倚在门框上,随手拎了一壶酒,慢慢喝起来。摇头晃脑,潇洒自在。
“装模作样。”开口的是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,叫王大宝,也是街头相师,不过有点儿真本事,属于半蒙骗,半靠真能力的主儿,他这种人,本来就是骗子,看到另外一个老骗子。自然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。
要是换做别人,都是江湖同道,肯定不会拆台,但这人却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,也不懂规矩,看人不顺眼就炸刺。因为这个,他在道上树敌良多,奈何他后来机缘巧合,混到国师府,给打打下手。跑跑腿,到是身份地位水涨船高,别人都不乐意和他计较了。
他和王半仙都姓王,王半仙比他的卖相好得多。寻常人一见,总是更容易相信王半仙这个老骗子,两个人因为生意冲撞过两次,即便是王半仙与人为善,还是免不了起冲突。
眼下看见,心中火气又来。不觉嗤笑:“就你这等人,还好意思在京城立招牌,云家的人也是傻了,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家里叫,也不怕疯癫起来乱咬人。”
王半仙眯了眯眼,心中也来气,他行走江湖被人挤兑的时候多了去,可在这么多同行面前,要是落了颜面,那他可不能忍,一时间,逃走的心到稍稍淡了些许。
从箱子里把那盆宝贝花抱在怀里,王半仙溜达到一个避人的角落,使劲掐花瓣。
花瓣颤抖颤抖,蹭一下竟然蹿出根刺儿,十指连心,一刺刺到指尖上,疼的王半仙差点儿泪奔,他是拿出设局赚大钱,做大买卖的忍耐力,愣是忍了回去,却是咬牙切齿,飞速地拿指甲在花瓣上写:“救命!”
红尘那会儿懒洋洋地正看着罗娘她们摆弄那几样墨玉的首饰,看见窗台上的花瓣飘然而落,落在她面前,再一看那字,眯了眯眼,“过年呢,在哪儿发财?”
“别玩笑,救命,我被堵在云府,此地邪性,诸多知名灵师法术失灵,屋子里胡乱作响,颇为吓人!”
他用最快的速度写字,尽量简洁地把话说清楚,心里直扑腾——可别临到老了,就这么折在这儿!”
早知道,他就真心金盆洗手!
这货金盆洗手都洗过两三次,每次遇到危险都想要安享晚年,可事情过去,还是忍不住出山!
红尘皱了皱眉,觉得有些不妥,那些灵师的法器法术都不能用,肯定是要命的东西,使了个眼色,让罗娘给准备出门的衣服,尽量简单写:“马上到,坐在东面,戴上佛珠,远离云芳的师哥。”
扫了一眼,王半仙脸色大变,忍不住就向侧门走去。
别看他年纪不小,惜命的很。这云家还不知招惹多大的祸事,他可是普通人,不会什么神奇玄术,早走为妙。
红尘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个什么货:“不要出去,危险!我现在就穿衣服坐车过去,用不了多长时间,告诉你,你要呆在屋子里还好,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,那么多灵师,都不是酒囊饭袋,总会想到办法,可要是你一个人出去,说不定就真尸骨无存。”
王半仙欲哭无泪——“……那你快点儿!”
红尘写得啰嗦,但没办法,她还是担心王半仙这老小子铤而走险,必须说得更清楚些才能放心。
这老货心里虚得很,抱着花盆不撒手,哆嗦了几下,靠着墙壁站好,暗地里嘀咕——当年他技术不好的时候,骗人失败,最多吃两天劳烦,让人追打一通,可现在抱到大金腿了,怎么到越发危险起来,眼下可是小命难保的节奏!
他眼珠子四处乱转,云芳他认得,云芳的师哥他不认得,不过,既然是小姑娘的师哥,大概是二十多岁,年纪不会大,他尽量向着那些认识的灵师方向靠近,总之避开陌生年轻男子。
随手把红尘说的佛珠掏出来,仔细戴在手腕之上,深吸了口气,默默念经。
他埋着头。恨不得躲桌子底下去,就听云芳喊了一声:“师哥!”
本能地探头,便看到那小姑娘一路小跑,冲到屋里。伸手抓着一年轻男子的胳膊,几乎是挂在他身上,“师哥,我有点儿害怕。”
云芳也不知看见了什么,眼睛里含着泪。抱着他师哥的胳膊不撒手。
燕二爷显然对这小姑娘很是熟悉,起身领着几个灵师走过去,低声劝慰。
一行人立在西面,小声说话。
别人都互相攀谈,探听情况,根本就没大注意,可王半仙被红尘提醒过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云芳她师哥身上,只看这人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眼睛里时不时地闪烁着一丝血光,嘴角发黑,哪怕只有一瞬间就恢复过来,登时心中一惊。
他是跑呢,还是跑呢!
不行!
王半仙本心里先顾着自己,但只要一想到,若是这个‘师哥’暴起发难……灵师们一不注意再着了道,那他自己也得不了好。
一咬牙,罢了,富贵险中求!
想想吧。眼下这帮是什么人,那是京城灵师圈子里的精英,正经的灵师,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。他要是在这帮人面前露露脸,以后那还了得!
别的不说,再碰上处理不了的活儿,可以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:“这点儿小事,哪里用得着我,你去找XXX。报我的名儿!”
多威风!
深吸了一口气,站起身,整理了下衣服,慢慢走过去,侧着头不看云芳家那位师哥,只对云芳笑了笑:“小姑娘,还记得我吗?”
云芳吓了一跳,扭头看到王半仙,登时大喜:“老神仙!您怎么也来了,太好了,您在这儿我就什么都不怕!”
一句话,众人侧目。
王半仙也老脸一红。
尤其是燕二爷也在,上下扫了他几眼,恍然:“你就是福运自来的那位?”
这话平平淡淡,到透着一股子惊奇。
燕二爷在京城住了一辈子,对于王半仙那些道道也是门清,知道但凡开铺子做生意的,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骗子而已,而且看王半仙,根骨不好,周身毫无灵气,实在不像一个灵师,身为灵师,可没有话本小说里那些返璞归真的说法,至少他能没见过,但凡厉害的灵师,都有很强烈的气场,让人一见就心头顿生感应。
王半仙这会儿却顾不得害臊,努力让自己显得稳重诚恳,伸手拉住云芳的胳膊,拉着她旁边走一点儿:“你师哥不对劲,找人先把他绑起来。”
“啊?”
云芳愣了愣,惊讶扭头。
燕二爷显然也听见,同样颇为吃惊。
这位还算有修养,委婉道:“王半仙何出此言?”
王老骗子皱眉,捋了捋胡须,正考虑怎么忽悠,后面就有人嗤笑:“二爷,你不会连这骗子的话也信?”
王大宝大大方方地走过去,用力搂住云芳她师哥的肩膀,高声道:“梁非凡,怎么着,听见了没有,那老小子说你有问题,在你家,当着你师父师爷的面,要绑了你呢?”
他砰砰地拍着胳膊,哈哈大笑。
云芳那位师哥却没吭声,慢慢转动头,看了他一会儿,双目暴突,嗷一声过来,抱住他的脖子就是一口,鲜血横流!
只一下,这人就捂住脖子瘫在地上。
其他人登时愣住。
几个灵师顿时反应过来,齐齐后退,王半仙拉着云芳一蹦三尺远!
徐茜从怀里取出一个金铃铛,猛地一摇动,高声念诵:“四方神灵,鬼神退避,天地借力,回魂!”
她念咒时神色坚毅镇定,向前一步,一脸自信。
然后——“嗷!”
梁非凡扑过去搂住她,照着她的脸上咬去,徐茜登时花容失色,王半仙猛地扑过来,闭着眼摔在梁非凡身上,金光一闪,梁非凡浑身抽搐了几下,扑通倒地,没了意识。
徐茜大口大口地咳嗽,脸色煞白,一脸难看。
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半仙。
人家国师家的高徒施术无效,他一江湖算卦出身的老头子,竟然一下就制住了!?
王半仙站起身,低头抚了抚衣服,他差点儿就失禁。心中愤愤——究竟谁他奶奶的在地上洒了茶水,害他站立不稳!
好在……有惊无险。
他这种惊吓到极致,反而喊不出声音的毛病,其实有时候挺好的。不用改。要是这会儿吓得哇哇大叫,肯定没现在这么气派。
王半仙站直了身子,脑子里飞速转动,捏了捏手腕上的佛珠,登时有数。
也就一晃神。梁非凡就身体蠕动,猛地立起身,眼睛赤红,一脸狰狞,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。
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好几个灵师同时念咒,各类法器也往他身上砸去,奈何半点儿用处也无。
云芳和云家那些人已经傻了眼,尤其是云芳,扑过去抓住她师哥的胳膊,急声道:“师哥。师哥!你怎么了?”
“小心!”
燕二爷一把把她拖回来,好歹没让那小子啃一口,一挥手,一帮下人冲上前,棍棒相加,一开始都不大用力,只想控制住他,可这人的力气陡然大增,十几个下人竟然压制不住。
其他灵师们脸色全不太好看,不着痕迹向外退去。王半仙连忙道:“大家此时千万不要出去。”
要是换了之前,谁也不会信一个老骗子的话,但这会儿却不自觉停下脚步。
王半仙一脸正色:“现在我们一动不如一静,大家也知。云家的宅子似请高人指点过,可辟邪祟,一旦出去,万事不知,反而危险。”
一行人一想,还有些道理。
云芳喘息了两声。欲言又止,却没开口。
她是不知道家里会有什么高人来过,事实上,她懂事之后十多年,家里都是百无禁忌来着。
可王半仙如今于她来说,宛如救命稻草,那说什么,她都信个十二分。
一晃眼,梁非凡已经连伤了好几个下人,还有一个下人的耳朵被咬下,伤口发黑,人也昏迷。
众人齐齐警醒,悚然大惊。
王半仙也害怕,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,看两个壮硕的汉子使劲压着挣扎不休的梁非凡,对方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,这才慢吞吞出去,举起右手,佛珠拢在袖子里,高声道:“诛邪!”
话音未落,用力在那人身上一拍,对方就浑身抽搐,再一次瘫软下来。
众人:“……”
“快绑起来。”
王骗子一挥手,厉声道。
云家的下人这才回神,四下找了麻绳,结结实实地把梁非凡给捆成粽子。
刚刚捆好,这位就又醒了,面孔狰狞。
云芳吓得直哭:“老神仙,您救救我师哥啊,他这是怎么了!”
王半仙摇了摇头,露出十分凝重的表情。
“不行,我要回去。”
徐茜脸上雪白,看了眼梁非凡扭曲的脸,咬了咬嘴唇,站起身也不顾她那个倒在地上的跟班,马上就要走。
“这宅子太诡异,我片刻也不想呆。”
其他人也犹豫。
王半仙说的话,他们虽然有点儿信,但这宅子的确诡异,身为一个灵师,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段都不管用,简直就好像自己的衣服都让人扒干净,赤身裸体地立在大庭广众之下,那种痛苦难受,不是寻常人能体会得到的。
一时间,大家蠢蠢欲动。
徐茜心中的怨念最重,盯着燕二爷,目光锐利:“二爷你别怪我无情,你既知详细情况,就该提前告诉我们,若是你一开始就说清楚,说不定国师也来了,何必此时发愁?”
她摇了摇头,就甩袖而走,冲到门口用力拉住门,使劲一拉——竟然没拉动!
顿时脸色大变,猛地回头,目中流露出几分恐惧。
其他人也吓了一跳,转头瞪着燕二爷,燕二爷三步过去,同样拉了拉门,也是打不开,厉声道:“来人,撞!”
一下、两下,好些下人都撞得脑袋发蒙,大门依旧紧闭。
整个屋子,简直就像一只巨兽,他们这些灵师,都成了腹中食!
冷风阵阵。
屋子摇摇晃晃。
浓重的窒息感,袭上心头。
所有人大惊失色,也只有戒色大师等几个高人勉强还能镇定。却也皱起眉。
徐茜脸色发青,到是一直半死不活倒在角落的王大宝,呜呜咽咽地哭出声,瞪着王半仙。一脸怒色:“都是你,要不是你阻拦,大家早走了,早知道……”
早知道就不来了。
他这话偏颇,可其他人也不免有此念头。人总是喜欢迁怒。
像王大宝这样的小人,欺软怕硬惯了,不敢怪旁人,转挑软柿子捏,其他人却也同样习惯归咎于旁人。
王半仙皱了皱眉,刚要说话,忽然住口,故意眯了眯眼侧耳倾听半晌,大笑道:“来了!”
话音未落,大门洞开。
所有人顿时提起心——不知道外头忽然而来的。能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!
众目睽睽之下,就进来一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姑娘……
灵师们目瞪口呆:妖邪之物,化作美人,诱人下地狱的传闻他们听了好些年,难道今日到撞见了?
徐茜惊得后退了好几步,那姑娘也不以为意,拢了拢头发,笑道:“风真大啊!”
大门就那么呼扇呼扇地开着。
院子里阳光明媚,几个云家的下人还在打瞌睡,懵懂醒来。满眼的迷糊。
“祖宗!”
王半仙这一声,是真叫出了口,幸好声音不高,否则可丢了大人。
红尘轻笑:“诸位好啊。”
她拍拍手。冷风停了,屋子恢复了平稳,那种地动山摇的恐怖感觉顿时消去。
“戒色大师,有些日子不见!”
“原来是郡主驾临。”戒色大和尚吐出口气,轻轻地抹去额头的汗珠,“您能来。我这大和尚看样子总算免去下地狱之苦,善哉善哉!”
一行人登时大惊。
别看戒色这法号叫得有点儿不妥,却是大云寺里辈分最高的高僧之一。
大周佛教不兴,但大云寺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天下闻名。
戒色对眼前的姑娘如此毕恭毕敬,甚至还直呼郡主,众人都不免惊奇,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奇妙,心中敬畏。
不过这会儿房门洞开,他们心中的惧怕还在,首先还是忍不住出去谈了谈。
小心翼翼的,顿时就发现众人来去自由,外面毫无异常,刚才那种简直要死去的压抑,也分号不见。
王半仙蹭一下,就蹿到红尘身边,半步不离。
红尘摇了摇头,走到墙边,轻轻把上面的符咒揭下来搁在旁边的桌子上。
好几个灵师吓了一跳,本能地捂住耳朵。
红尘摆摆手,叹了口气:“诸位请再仔细听一听。”
燕二爷一怔,困扰了他两昼夜,让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那些古怪动静,竟然消失不见。
众位灵师都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。
徐茜连忙默默晃了晃手中铃铛,金黄色的气场一闪而逝,她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,气息平稳。
看来大家的能力都恢复了,登时心情大好。
红尘却叹气:“……如果我猜得不错,刚才的种种动静,并非邪祟作怪,反而是此地的诸般法器示警护主,如今没了声息,怕是不敌之故,恐怕云家的麻烦更大。”
王半仙打了个哆嗦。
云家人俱都暗自咬牙,心中害怕。
红尘转头看向云芳,低声问道:“你祖父呢?你祖父想来应该知道家中布置的阵法详情。”
云芳一脸的迷惘:“什么阵法?”
连燕二爷的目光都锐利三分,脸上露出几分意外。
就在这时,西边的小门一开,云芳的祖父拄着拐杖,短短时日不见,到好像老了好几岁,脸色苍白,一身恍惚,进门看向红尘,低垂了眼睛,似是有几分敬意。
“哎,就算国师当面,也不一定能发现我这宅子的底细,郡主竟一眼察觉,实在令人钦佩。”
话语里多少带了一点儿苦涩之意。
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,也多少听出来,这处宅子不简单,在场的都是灵师,自然本能地认真查探了一番,但也只是得出一个布局还算合理,作为阳宅,无功无过的结论,至于说法器,屋里当然有,现在墙上就挂着镇宅宝剑,八卦镜,可也就是寻常货色,不说多假,也没有太真。
但看云老爷子的模样便知,云家可不简单,燕二爷气道:“老云,你说说看,你个老小子是不是早知道家中情形不好,你应付不了故意骗了我过来?”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