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8章 他不是荣靖的答案

弦九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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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松了口气,却不料才刚踏出一只脚,那只手又感知到一股力量的禁锢。

    “我与师兄需要商议一下你的病情。”我无奈道。

    哑子整张脸都被药物敷住,再以绷带缠了上去,只留给他呼吸的空隙,便是连说话也困难得很。

    更别提还能看得到外界的环境。

    他眼睛周围亦是伤得不轻,谢梅自然是一律都给处理后用绷带蒙住了。

    此际的他必是身处黑暗当中,与盲者没甚么分别了。

    所以会感到惶恐,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,我亦能够明白。

    思及此前他数次在我面前流露出的小心情绪,于是我不由得又道了句:“这三日里,我都会留在这儿陪你,所以你不必担心。”

    得了保障,那只手才算是完全松懈下来。

    我又立在原地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个遍,见他果真听话坐好,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。

    谢梅将一切看在眼里,眼眸里翻涌起一种复杂情绪。

    我忙将他拉了出去,也不管他在想什么,只低声问道:“师兄可有十分把握吗?”

    在最初我俩定制药方时,就无太大的把握。

    如今亲自落实下来,看到那些精心研制出来的药悉数用上,见到哑子用药时的反应……

    我心里说不出的慌张。

    谢梅安抚似的摸着我的脑袋,道:“一切只等三日后便见分晓,你我辩过那么多次的医案,就算不能有十分把握,八分总该是有的。”

    但我仍旧是惴惴不安。

    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。

    谢梅只道是我太过重视此次的结果,加之数日来都未曾好好歇过,是以才疑心重重。

    他道:“你回去歇息罢,此处交由我就好。”

    我摇摇头,说道:“不用了,我放心不下,更何况既然答应了人,我就留在药房里也无妨,师兄记得给我送吃的过来就好。”

    谢梅向来拗不过我的。

    最后也不过是嘱咐我自己照顾好自己诸如此类的话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三天时光,我便一心扑在了视察哑子伤情变化上。

    而期间也确实再没有什么异样发生。

    我这厢始相信了谢梅的话——看来真的是过于看重,我自己疑神疑鬼了。

    是以在最后一日的时候,我也不禁开始松懈了些许。

    也是实在太累,不知不觉间,竟然伏在桌面上睡了起来。

    只是到底还抱有几分的警醒。

    所以稍一听到响动的时候,我便立即惊醒了过来,紧张地望向了哑子的方向。

    “你做什么?”我被眼前的一幕骇住了。

    哑子竟自己将脸上的绷带扯掉,露出上半张被药物裹住的脸。

    在夜间微弱的烛光映照下,显得格外的可怖。

    因为绷带被他扯得凌乱,是以双唇得以有了活动的空间,便听他道:“你不是想知道结果吗?”

    我满腹的不解,却是说不上来的恐慌。

    视线一转,见到他手上握着一把匕首。

    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。

    我急道:“既然不想要恢复,当初何必答应我的请求?既已应下,为何又要擅自做主给我一个结果?”

    一面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来。

    他是打算在明早揭晓答案之前,便自己先将容貌毁了,好让我坦然接受第二个答案。

    他不是荣靖的答案。

    察觉到我的到来,哑子稍稍偏过头来,顿了顿,而后将匕首交到我的手里来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我满腹的不解。

    “如果害怕,就自己动手,交给自己一个答案。”

    我怔在原地,手上的匕首霎时掉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。

    哑子似没注意,仍旧说道:“与其寄希望在我的脸上,娥娥不是更应当将所有的可能放在我的记忆上吗?”

    “我等不了了。”我哽了良久后,才道,“我没有办法,也没有时间确保自己一定能够医治好你失常的这一个病症,所以我只能选择这样做,你懂吗?”

    久不闻他言语。

    四周静悄悄的,便连烛台上的蜡烛,也不知在何时燃尽。

    突然便陷入黑暗当中。

    我再无法看清哑子的形容,更不知道他此际在做什么想法。

    静寂可近乎可怕,能可明晰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胸腔响动。

    斟酌了片刻,我便又说:“我不管你是荣靖也好,是哑子也罢,但只有一件,我想要在生前证实自己的猜测。”

    “如你所说,我的确很是害怕,我怕你不是荣靖,更怕你就是荣靖,但是——我更想要知道真相,算我求你,让我也如一次意罢。”

    和他之前的数次恳求一样,我带着极其浓重的绝望感觉,连自己都感知到的可怕。

    这些时日以来,纵然我能够装作什么都无所谓,但是始终欺骗不了自己的心,更无法做到彻底释怀无谓。

    在自己性命终结之前,我做不到放任自己的遗憾放大。

    黑暗中响起一阵脚步声。

    紧接着,我被一个怀抱包裹住了,深陷进一个药草苦香的身躯当中。

    “娥娥,我害怕。”他说,“我觉得你会很快离开我,你会不要我,还有……你会死吗?”

    原来他做的这一切,不过是担心我得到答案

    后会将他抛弃。

    我俩都一样的小心而又惶恐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我为他的话语所动摇,甚至觉得此际是如此安宁平静,让人莫名的心安。

    我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回抱着他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
    兴许此刻我真的拿他当作了荣靖。

    在没有看到他的面容前,在所有的证据都不足时,我私心地觉得,若他真是荣靖,似乎也没什么不好。

    反正他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。

    反正等到将来他记起后,或许我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世间。

    没什么不好,甚至可以说好得很。

    若他真的是荣靖,多好……

    如是挨过了一夜。

    天将将掀起一角,明霞渐染红天边颜色时,我才从失神中缓和过来。

    哑子已将自己的绷带重新缠好,只还维持着怀抱我的姿势,我抽身起来后,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才放下。

    我们谁都没有提昨夜的事情。

    地上的匕首早不知何时被收了起来,端端正正地搁在桌上,一旁烛泪凝固,像是一汪血,灯芯儿倒在血泊里。

    看得人无故心底发慌。

    谢梅过来时,我们已经收拾好心绪,只等着谢梅将药带过来,好替哑子将这满脸的药物除祛。

    谢梅问:“一夜未睡么?你精神不济。”

    我摇摇头,表示自己还好,一边说道:“若是他脸上受了风,也不知道影响多大。”

    闻言,谢梅噗嗤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我不解:“师兄笑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笑阿洛自己明明就是个大夫,道行亦是不浅,怎么如今事事问我,实在有些好笑。”

    我知他是为了缓和气氛,所以语调刻意地松快,是不愿我有心理负担。

    但是同时也提醒了我。

    因为太过紧张关心,反而会忽略自己的作用,凡事都想要依靠谢梅,将所有希冀放在他的身上。

    我真的在害怕。

    遂我道:“我只是累了,师兄莫要取笑我。”

    谢梅迭声道是。

    “港良城夏日里气候还算不错的,即便受了风,对伤势的复原影响应当不会太大,你别太紧张。”谢梅还是细心宽慰着我。

    我点点头,跟着他把药水取出。

    以药水同哑子脸上的药中和之后,还需静待三刻钟,才能够知道究竟效果如何。

    是以我们三人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。

    蓦地,哑子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叫,令我与谢梅同时一惊,忙得上前去查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