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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火牛计的事儿，贾政最终还是卖了关子，没有直接向文聘说明。
反正，就算依着文聘的计划，那至少是有备无患，假若张鲁会如同原来历史里那样领兵出城的话，那么等牛跑掉了，这个只以装神弄鬼为长项的守护之犬，还怕抓不着么？
至于火牛计的缺点，这却是贾政前世看过的一些战例，因为有趣便记了下来。
火牛计的起源，自然便是战国时期田单的那次绝地反击，而原来的历史中，后世多有效仿的，却是多数失败。
比如两宋之交时，将领邵青反宋，占据了崇明，被带兵前来讨伐的王夜叉围攻时，便用了这一故智，谁知火牛冲到一半，王夜叉命令弓兵齐射，竟把这些牛群给射得掉了头，反而把邵青准备出击的本军给冲得七零八落；到了后世，近代的某位大帅也曾用过此计，群牛向前，也是被一阵枪弹声响，给逼得掉了头，成了这位常胜的大帅为数不多的败绩，还是搞笑的那种。
所以这火牛计施展起来，其实局限非常大，如果不能推敲出其中的弱点加以改进，贸然听说了田单的战果便去搬用，后果便多半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。
至于对着文聘卖关子不说……原因其实也很简单，纸上得来终觉浅，贾黑脸其实还真不知这火牛计实际弄起来，是不是弓箭齐飞就会回转了，故此，便先不夸口了。
只不过，时间还是有的，兼且……弓箭兵也是有的。
龙虎豹营的豹营就在此间，这也是贾政当日想到这件事时，最大的底气。
如今，龙虎豹营的编制再度扩充，从两百人一营扩到千人一营，随行前线的龙营和豹营自是第一时间扩编，至于虎营，贾政也发了一道手令去往后方，让周仓仔细编选壮士入营了。
南郑的大战在即，贾政对于火牛计的攻防也是重视得很，很快便征来了一批耕牛，带着豹营的将士做起试验来。
试验场选在一片平地上，这是奔牛最能发挥优势的地方……自然了，若是在这种地方能把火烧屁股的蛮牛射得掉头跑回，那么再有什么意外的情况，多半也能应付。
自然，贾政也没打算把自己这些豹营的精兵人命拿来开玩笑，便在这些弓箭兵前方十步远处，预先挖下了陷坑，设下了绊索，以确保不出意外。
一切布置妥当，便有传令兵前来汇报，贾政眯着眼睛看了看，一挥手：“放！”
便有十几头牛被牵到对面，依照着实战的布置，给牛的尾巴绑上了浸饱了油脂的芦苇，随后便有人解开了绳索，同时点燃了牛尾。
声声牛鸣响起，那十几只牛果然被屁股后的火苗燎痛，急急奔跑了起来。
看着奔牛进入了射程，贾政一挥手，自有传令兵朗声发令：“射！”
参与此处试验的豹营兵士共有百人，分作了三波，接连不断的羽箭射去，由于是交接射击，飞击的羽箭竟是几乎没有空档。
然而，那十几头奔牛端的皮糙肉厚，虽然颇有给羽箭射中，却仅有三四头略略住了牛蹄，其余的仍是极力前冲，直到扑入陷坑，兀自挣扎，状极疯狂，一时竟不可制。
贾政只看得暗暗咂舌，一时怀疑起自己看的史书的真实性起来。
这十几头投入试验的奔牛显然不能重复利用，在场兵士很是废了一番功夫，才把这残局给处理了，又烤了几支牛腿，撒上盐巴，给这位黑脸将军奉上。
贾政倒也没跟自己的手下客气，取了一根最是肥美的，取小刀一边割着一边吃着，吩咐把牛肉也给轮替休息的兵士送去些，仍旧令这些兵士继续试验。
头几轮的试验都不太成功，贾政于是想着会不会是精确度的问题，干脆命令着重选了能手上台，便令瞄准了牛眼射击——毕竟以牛的体格，射不中要害，其余他处也不过是挠痒痒。
这一轮的试验结果，是有几只牛，干脆就被射毙了，显是一箭入脑；其余的，却是瞎了眼，失了方向，四处乱窜起来。
随侍一旁的，却是那此前给裴元绍做向导的游医蒙山，连连进军之后，这人也是干脆投靠了贾政军，正好此时贾政身边缺些文士伺候，便被裴元绍推荐了上来。
那蒙山在旁围观了这一次次的试验，也分润得了条烤牛腿吃，倒是心花怒放。
一直到吃了满面油光，这个落魄的前游医心满意足起来，往那黑脸主公看去，见他神情颇有些沮丧，心内一时惭愧起来，暗道：“我这样吃主公的肉，却不曾设谋画策，可不成了饭桶？”
蒙山这才加倍用心地观察着，良久，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，连忙朝着贾政走近了数步，拱手道：“主公，那群蛮牛奔跑，自是怕火，何不把羽箭给点上火？”
贾政本来正自郁闷，甚至隐隐都觉得自己有些自闭起来，连牛腿都没了心情碰，见这面黄肌瘦的游医上前，本也没什么好心情，谁知听他说出这番话来，大为意外之余，也是感到如梦初醒。
一拍大腿，这贾黑脸站了起来，也不用传令兵传令了，自是大声叫道：“速速给我收拾了场地，这次，把羽箭都给我点上了火！”
得了这黑脸主公的传令，一干士兵加倍加快了手脚，很快便又清理好了场地，又放出一群奔牛来……
且说，这点火的羽箭也颇讲究，不是随便点着火就成的，而是箭头缠了布带，饱浸了油脂，这才能点上火，才能保证不至于射出去就熄灭了。随着新的一声令下，一群奔牛接近，却是见着一根接着一根的火箭迎面朝着这些牲畜袭来，顿时哀鸣更甚，除了几头倒霉的被射中眼睛或要害的，竟都纷纷掉转了头，朝着来时方向跑了回去。
“居然是这样……”虽然此前便有所期待，不过当真看见之后，贾政还是颇有感慨，心内默默腹诽当初看见的史书惜字如金，没有注明射箭要用点着了火的火箭。
“来人！”贾政一时喜色满面，“给蒙南复上牛腿……不，牛鞭！好生补补！”
尽管是春风得意，贾政倒也没忘了有字问字的优良作风，这个相貌平凡的前游医的姓名和字，他倒是也还记得。
得到这黑脸主公注意，蒙山也是无比欢喜，连声称谢。
这个心内最是担心的问题得到解决，贾政一时便也放松了下来，传令把结果通报给正在筹备南郑围城工作的文聘，却又找到了新的试验方向：如何让火牛不惧火箭，勇猛向前！
自然了，这等探索之下，定是有许多蛮牛付出无辜的性命，与此同时，贾政军自贾政以下，近期的伙食是差不了了。
南郑城中。
一队人马从南门径冲而入，守门士卒远远看见那一行人服色，竟未加阻拦，反而让开了道路。
这队人马带头的，是一个面相方正，和师君张鲁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武将。这武将策马入城，各处都丝毫不曾停留，直直地朝着城中央的汉王宫而去，一直到了宫门处方才下马，又一把推开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士卒，往宫内直闯。
这武将显然对宫内道路颇为熟识，一路快速走着，遇见不及反应的士卒便毫不客气地依旧是一把推开，不过总有反应过来的，便连忙朝着他大礼参拜，叫道：“拜见仲师！”
这人便是张鲁的亲弟张卫，字公则，一向在南郑城南方巴郡方向险要驻守，拱卫这郡中要地。他在汉王宫内横冲直撞，动静自是不小，很快便闯到了张鲁正在祈禳的所在。
一见面，张卫也不行礼，只是一面朝着张鲁走近，一面大声叫道：“大兄！”
张鲁却是有些不快，带着些呵斥之意，淡淡地说道：“公则，我命你在巴郡方向守备险要，怎地擅自离了职守？你我虽是兄弟，居公，可也是君臣！”
听着张鲁的话，张卫却冷笑了一声，又走近了一步，说道：“外敌都欺凌到腹地了，大兄还要讲什么君臣的架子吗？”
张鲁仔细看去，这亲弟一身风尘仆仆，不禁又皱起了眉头，“你所守备的那处，遇见有外敌袭击？”
“不是。”张卫摇了摇头，却又说道，“阎都讲此前被你召来，没几日又从我处仓促走去，他说你被那杨松蒙蔽，我也信他不是反叛，便来问个究竟！”
“什么？”听到张卫的话，张鲁霍然站起，手指指着他，微微颤抖：“那厮此前在城中纵马逃出，不是反叛又是什么？若不是他反叛，上庸来敌又哪能那么顺利突入腹地？你还放他入了巴郡？”
听着张鲁的一连串质问，张卫却是一点儿也不见慌张，神色中的不耐烦却更浓了，大声道：“你在这宫城中日日祈禳，把头脑也给祈禳坏了么？阎圃是何等的忠贞之士，正替我家击退了那庸狗刘璋的来犯兵马，正在巴郡整军，要攻入成都替老母报仇，你这个昏庸的怎么就把他召回了？他此前远在巴郡，又如何能和西边的上庸贼人勾结？”
张卫越说越是大声，左手都忍不住抬了起来，几乎就要克制不住指向张鲁了：“杨松那厮一昧逢迎讨好，你早晚给他卖了城去！”
被张卫这一阵阵直白的抢白，张鲁一张脸气得通红，双手连连颤抖，终是大声喝道：“左右，给我拿下张卫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