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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仍旧调侃着，一脸无所谓的姿态，好像巴不得早登极乐世界；又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，他只是个局外人，纯粹在旁边看好戏；再或者，他是在问，我们待会儿去什么地方玩？
“是，你马上就要死。”
她说这话，没有当做笑话，他却当成笑话来听。直拉低赵二愣的身子，寻找一个倾听者。
“二愣子，他一直说要杀我。你信、还是不信？”
是自欺欺人？还是自我安慰？当彼此之间，注定只能戴着面具，我无法触及你的脸，你亦参不透伪装后的我，真心的又有几个？
他在耍什么花样，都不是她所关切的，她也不想在这里同他多费唇舌，看着那个人对自己嬉皮笑脸，听着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油腔滑调，都渐变为一种折磨，她怕自己，下不了手。残留的理智还在提醒着自己。她必须杀了他。
“跟我走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杀恶少？谁指使你杀恶少的！”
直至此刻，赵二愣才洞悉面前人来意，袖口直指着，散去所有的书生意气，也不管，这些姿态，在旁人看来，是多么缺乏威信。如果讲道理有用，如果临死之人都必须寻个究竟，试问天下间，又怎会有那么多冤魂死不瞑目？
面前人的质问，持剑之人置若罔闻，他充其量，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，她根本不在乎，这个人对自己的看法；她也全然没有必要，向这个人做出什么解释。
她的目的，只有一个。
“跟我走。”
一句话，换来的，只是静坐之人嘴角轻蔑的笑，以及漫不经心的举止。依次将酒杯排开。她的话，他全当做耳旁风，任由杀气腾腾之人目光灼灼望着自己。她根本便不想杀他，她又要自欺欺人到几时？
她终是败了，败得那样惨烈。当发现那个人不愿同自己走，而自己，是那般无能为力，什么都不能做，除了逼视。他笃定了她不会杀他，他又是从哪里获得这般的自信？
如果他再细心点，不难察觉，她的面容，隐隐约约浮动着愁苦的影子，她的口吻，不像是威胁，更像是在请求，请求他同她离开，她无法在这里动手。然而没有，她的存在，被当成形同虚设的摆设品，他的眼中，看不到她。
她就那么静静伫立着，纳入眼底面前人所做的一切。纳入眼底，面前人自顾自斟满酒杯；纳入眼底，面前人拉身旁人坐下，旁若无人继续饮酒作乐；纳入眼底，他对她的漠视。
“跟我走，马上！”
同样的话语，不要再让她重申第二遍。而举杯之人，还在一再挑战她的耐性。
“我就知道啊，她不过是故意想引我注意，杀我只是借口，其实她是想勾引我。你有没有听到她说？跟我走？”
他明明知道的，她不是在开玩笑。为何还要这般，歪曲说话人的事实，糅合阴阳怪气的语调？他是不是，很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？他以为，掩饰得很好，却叫某些人看得更清。
那个人的恶意诋毁，她不想辩解；那个人的胡言乱语，她也不愿再倾听。他以为，可以装疯卖弄到几时？君心未动，她却用剑了断了他的残念。下一秒，剑抵住了他的胸膛，却没有更深的刺入，她不想对他用剑，是他逼她的。
“哎，你不要乱来啊！”
说话的是赵二愣，他已吓得不敢动弹，只目光小心戒备着剑，就连柜台正热衷算账的老板，也猛然当了缩头乌龟，躲到了柜台底下。唯有枫臣恶少，仍旧不为所动。
“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走？不能在这里动手吗？”
直至此刻，枫臣恶少才恢复了少有的严肃认真，努力克制着不去看欲杀自己之人，言语里，尽是无限嘲讽之意。
难道他还会天真地以为，那名女子是不愿意杀死自己的吗？那么此刻刀剑相向，又证明了些什么呢？他甚至不清楚，自己还要那些无谓的固执做些什么？
“因为我不想你的血，污染这酒家、这里的墙壁、这里的地板。”
当枫臣恶少回眸，再次对上冷若冰霜的脸，陌生的脸孔分明不再陌生。那种眼神，那股口吻，不知何时，都已打上某个场景的专属烙印？是她吗？
“你是谁？”
“你问我？”
“当然是问你。难道……问我爹？”
“他是你爹？你是这儿小老板啊，失敬失敬！”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“我进来这边，当然是你们的客人啦！”
“你怎么不给钱，就拿走我爹的馒头和包子？我还以为……你是小偷！”
没有错，不会有错。他识得她，他们是认识的，他同她，并不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，了然的笑自唇间漾开，如沐春风。
他的面容，为相识的喜悦所浸泡；他的身体，不知不觉脱离了坐席。当她的面容诉说着动容，他不曾离开；当那名女子拔剑相向，他亦不曾；却在某个忆起她的片段，这般不由自主。
“你不想污染的，不是这酒家，而是还留存在你心里的，幸福馒头店，我说得对吗？小老板？”
指尖拨开她的剑，说话之人愈加得寸进尺，朝着面前人逼近。而她，只是惶恐不安地望着，不敢制造相认的契机。他认出自己了吗？他怎么会知道？她并不曾同他说起，亦不曾给予任何暗示？她是如此得、小心翼翼……
“小老板？你就是幸福馒头店里的、那个小姑娘？”
经枫臣恶少这么一提点，赵二愣倒也唤回了不少记忆，情不自禁也从坐席上离开，又惊又喜望着持剑之人，也不怎么觉得其面目可憎了。
而身旁之人，只是愈发不可遏制得意地笑，目光，愈发邪恶地，采集着雪舞回风细微的紧张、迷惘。他并不是对她一无所知的，他又胜了一局。
“我第一次从山上寒潭，把你从水里捞起来，就觉得你的眼神好熟悉，原来我们真的认识。我还记得、你叫做风儿……姓冷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