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生已不枉

恒河沙数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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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听说你到大妹那里去闹了一场,结果人家没事儿,到把自己给气病了?这事儿有没有?”从那日回来,云裳还真的就病了,说是病了不如说是精神不好,那些个病了的说辞不过是抵挡住了顾籽萄那边迅猛的探病攻势。

    她有些事情,想要好好地想一想。结果这一天,正在痛定思痛,思考人生的云裳的莲心小筑里头,还真的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
    这个人就是前不久才刚刚见过一次的太子殿下。

    似乎自从那日和曹尚在青楼追云楼里头将他解救下来之后,他就对这个新晋加封为公主的楼云裳开始有了新的认识,似乎也愿意和她结交了一般。

    她莲心小筑就算有铜墙铁壁,也不能拦住这个当朝的太子爷吧,太子凤紫汕一身便服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,云裳只能在心底哀叹一声,这世道,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。

    太子站在她的书房外头,看她在屋子里正画着一张清明山水图,凑过来啧啧称赞道,“不错不错,你这点画画的本事倒是没落下,我还以为你这么一脑病,就什么都给忘了。”

    “烧糊涂了的,只怕是小公主你那个小妹凤紫湘吧?我还没到那个地步。”云裳不知道为什么根本就不害怕这个太子殿下,太子常年纵.欲的结果就是眼袋很大,还在微微的下垂着,云裳一说,他就笑了起来,也拿起来一支笔,在她的清明山水图上点了两下,顿时一行秋雁就出现在山峦之间,云裳微微蹙眉,“秋雁总是南飞,观秋而总是让人心神哀伤啊。”

    “秋雁虽不如喜鹊等鸟儿如此招人喜欢,可他也有自己不得不走的路,就算最后严冬到来之际,它也只能选择冻死在路上。”太子低头看着桌上的画,心里想什么,就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,云裳听着心里一动,“太子爷,可是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?”

    太子将毛笔放到笔洗里来来回回的转了两个圈,清洁的水面上就浮现出来一圈圈的墨色涟漪来,轻轻一叹,“也没什么事,就是听说你身上不自在,过来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云裳听着,没有说话。太子的神色绝对不是没有什么事,也绝对不只是要来看看身上不爽利的自己的。

    可是太子不愿意说,她也不好强求。

    但凡是坐在高位上的人,大多数都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小秘密或者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心里话,这些话,他不愿意说,她不强求,等到他愿意说了的时候,再说与她听也不迟,况且,云裳一直都懂得,好奇心太多的人,往往死得很早,也很惨。所以她很聪明的闭了嘴。太子是个聪明人,看她闭口不言,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。轻轻一点她的画,“云裳,你的画,很好。”

    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称呼,云裳心里有点不自在,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,只因为她觉得今天的太子似乎很是不正常。

    “哪里好了,不过是信笔涂鸦,随便画画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画,让我觉得很安静。”太子忽而抬起头,和凤紫泯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孔上有几分疲倦之意,云裳心里一动,忽而又很不好的念头闪过,她正要劝说什么,太子接着开口,手从画卷上挪开,“我听说你这里有很多好酒,是不是真的?”

    云裳点点头,将手中画笔放在龙眼的镂空笔架上,“酒是有的,不过太子爷可要和云裳行行酒令,有输有赢,喝起来才有意思。”

    太子讶然一回,“你还会行酒令?”

    云裳颇为得意的一扬脖子,“这是自然,在我小时候,这些就已经耳熟能详,怎么样,太子殿下,您要不要试试手气啊?”她说着探出手腕来比划了下,凤紫汕哈哈大笑,一拍她的肩膀,“来就来,本太子还怕了你这个小丫头不成?走,摆上酒,今天一定要你喝个酩酊大醉!”

    云裳吩咐香香和旻言将桌子摆放在院子里的白梅树下,眼下已经春深,白梅树上的绿芽很快变成了绿色的枝条,她一声令下,很快就有人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,旻言一边端着酒坛子一边和香香嘀嘀咕咕,“香香姐你说咱们小姐怎么桃花运这么旺盛呢?莲准公子那么好,她都不专心对待,还在外头挂着一个二殿下,另外,还有那位陆家的大公子,哎哟,我说,怎么惦记咱们小姐的人那么多呢?”

    香香得意的抬手摸了摸自己梳得光滑顺溜的头发,“这还用问么?当然是咱们小姐要相貌有相貌,要才学有才学,还够仗义,你看看,那天的情形多吓人呐,要不是咱们小姐一马当先,将陆谨少爷给救回来的话,那天啊,陆大公子就得弄个声名狼藉,名声扫地啊。”

    “要说也是,这么好的女人,谁都喜欢啊。”旻言跟着点点头,香香立马凝眉,察言观色的道,“我说旻言,你个小兔崽子,怎么这话说得你香香姐我那么不爱听呢,再说,你这话里头是不是有那么点……羡慕嫉妒恨啊?”

    她们两个在那边嘀嘀咕咕,云裳和太子在树下则抱着酒坛,喝得个天昏地暗。

    “八匹马呀,五魁首啊!”

    “六六六啊,”

    “七星灯啊!”

    “你喝,你喝。”

    真看不出来,太子殿下竟然也是这个划拳里头的好手能人,竟然和云裳来来回回的划了有七八个回合才决出个胜负来,这两坛子酒被两个人分别抱在怀里,一个时辰过去,他们二人这酒才喝了半坛,又有个把刻钟之后,太子和云裳都停了手,看着彼此红扑扑的脸颊,都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划拳划得手也乏了,腰杆也酸了,索性就各自抱着坛子酒靠在白梅树的树干上,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,都闭了嘴,云裳呢,则半闭着眼睛,也不说话,似乎已经困恹恹的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半晌,太子才开口,“二弟很喜欢你啊。”

    云裳一愣,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忽然之间想到了这么一句,犹豫的时候,就听太子又说道,“我怎么看着,你和陆谨那个满肚子仁义道德的东西也拉扯不清呢?那天,不还是你大闹了一场长公主的寝宫,将他给救了出来的么?”

    云裳脸上一红,挠了挠脑袋,“这算什么好事,竟然还传到了太子殿下您的耳朵里。”

    “这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,现在知道点情况的人都在纷纷议论着,说你和长公主殿下两个人抢男人,都已经抢得头破血流,而你呢,这个色中魔鬼,已经把魔爪伸进了长公主的寝宫里头去了,生生的将人家即将要欢好的一对男女情侣给拆散了。”太子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。云裳瘪了瘪嘴,一幅的不认同,“嘁,爱怎么说就怎么说,我要是那么在乎他人的话,也活不到今天,早找个歪脖子老树上吊去了。”

    太子轻轻一笑,“不过,我倒是听说,你回来之后还大大的哭了一场,有没有这回子事儿?”云裳一听,人家这绝对是有备而来,将自己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啊,想不承认也不行,索性就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,脖子一横,道,“我还就是哭了,还是大大的一场,怎么的?”真是的,天底下也没人规定了说不能哭吧?

    太子一愣,没想到她还挺诚恳,一下就承认了。倒是让他有点不知道如何接下后面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还就坦坦白白的告诉你吧,太子殿下,我和陆谨只是很好的知心朋友,他有学识,有见地,和我是好朋友,就这么简单。至于你们其他人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曲折,根本都是子虚乌有的事,从来都不存在。”

    她这么一说,太子更是一头雾水,不明白的很,“那你为什么还哭?”

    “我哭,是因为陆谨这么好的那么好的一个君子,居然要摊上这样的事情,就算是什么也没发生,光是这一份莫须有的罪名和幽幽的众人之口,就足够让他没脸活下去了。我在担心那么惊才艳艳的一个陆大公子,要是就这么想不开,自己钻牛角尖去寻死觅活的话,那可如何是好?是以,我哭,是在哭他的悲剧人生啊。”

    太子听得一惊一乍,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眼泪都掉出来,云裳被他笑得莫名其妙,也有点羞恼,推了他一把,“你笑什么麽?”

    太子勉强停了下来,拿着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泪花,半天才说了出来,“你这人可真是有意思,自己的事情不去愁,倒是去愁别人的愁,你可真有闲心思。”

    云裳不怎么认同他的说法,左右挪了挪屁股,将酒坛子放到地上,松了松手,“嘁,他是我的好朋友,我替他担心担心,也没什么不妥嘛。”

    太子忽然不笑了,只是低着头晃动着手里的酒坛,似乎在想什么心事,云裳瞧着他低头不语的样子,心里暗想,如果太子一直能够这样安静消停的过日子,应该还不至于太早的被人从太子位置上搬下去。

    她正自己想着,就看见太子凑上来,把云裳吓了一跳,天啊,不是吧,这个色魔太子难道是酒后冲动了,要把自己就地那个啥?太子看着她顿时紧张起来的样子,忽而一笑,喷出一股酒气来,“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情有些过分,今儿个趁着这好酒好菜,本太子就给你陪个不是吧。”他说完,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酒坛,一仰头,喝了一大口,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了下来,洒满了前襟。

    云裳醒过神来,释然一笑,人和人之间的误会最好能说开了,讲明了,既然人家太子都放下身段的来和自己道歉了,她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端架子吧?也扬了扬手,喝了一大口酒。“成,有太子您的这句话,我楼云裳就当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,我很羡慕陆谨。”

    “哦?你一个堂堂的太子,居然还会羡慕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?”云裳有点不解。

    “至少,他在困境之时还有人愿意伸手相助,他落了难,还有人愿意为他流泪伤心,他这一生也不算枉然了。”太子说完,手里的酒坛子一歪,人却靠着白梅花树,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,清冽的酒水顺着梅树根,蜿蜿蜒蜒的流向四面八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