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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顾徐一飞是否在听,丹尼.史密斯像是自言自语,继续沉浸在回忆中:“别人都说利兹太肮脏,但是我们仍然对那时候的利兹爱的死去活来。可惜,当年媒体和广告业极不发达,我们这种平民无法搞到海报……”
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一丝伤感,徐一飞欲言又止,不愿打断他的思绪。
“其实他们是怕利兹!”史密斯突然放下咖啡,提高了音量,“说我们肮脏,只是为他们的胆小找借口罢了!他们凭什么不能跟我们硬拼身体,为什么不跟我们缠斗?难道那些球员天生比我们高贵?不不不!他们仅仅是因为胆小,怕死!”
徐一飞见对方越说越激动,加之对他的某些看法的确是有些无法苟同,于是忍不住插嘴道:“友谊第一,比赛第二,我想这句话没什么问题吧?”
“友谊?”史密斯盯着徐一飞半晌,像是忽然不认识对方似的,断然反驳道:“不!足球场上除了战斗,没有友谊!球员必须像战场上的战士那样去真刀真枪地战斗!现在的利兹缺的就是这种战斗精神!”
一通咆哮之后,发泄了一部分心中的情绪,史密斯像是想起什么,平静了一些:“不过,徐,我不是针对你,你跟那帮只知道钱钱钱的家伙不一样!本来,我已经对利兹无比失望,糟糕的老板,不靠谱的教练,一群毫无斗志的球员,这样的球队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支持?但是今天我看到了你的表现,特别是两次把对手击伤,简直太棒了!”
徐一飞听的毛骨悚然,他万万想不到这位利兹的铁杆老球迷竟然会对他做出如此评价。他正要开口解释什么,却被史密斯伸手拦住了。
“你别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我。放心,我不是纳-粹分子,也不信奉法西斯。但是我知道,足球绝不是表演,而是战斗,你必须清楚我们这些球迷的真正想法。”
徐一飞心道:“看来这些话,老警察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,那就让他说个够吧。我索性耐着性子听完好了,毕竟这是一位忠诚度高达99的顶级粉丝。”
打开了话匣子,史密斯开始侃侃而谈:“我们做球迷的根本无从选择,整个利兹市只有这么一家职业俱乐部,我们不支持它支持谁?难道我们每周要跑大老远的去利物浦安菲尔德球场,或者是曼彻斯特伊利哈德看球?
不不不,我们生在利兹,长在利兹,就不能吃里扒外!
我们热爱足球,自己做不了职业球员,把对足球的热爱寄托在你们身上,在球场或者在电视机手机前观看比赛,我们犹如置身场内!你们在球场上进球,赢得比赛,我们感同身受。当然,你们丢球,输掉比赛,我们的心理也会遭受同样的打击,有时候比你们更甚!
我从6岁的时候就开始踢球了,足球给了我强壮的身体,不惧困难的性格,无限的快乐。但是我却无法成为职业球员,直到22岁那年当上警察,我终于彻底放弃了成为职业球员的努力。
之后几年我勤奋工作,娶妻生子,但是心中总感觉少了点什么,大家都说我笑得少了。直到30岁那年,我的孩子也6岁了,有一天他嚷着要我带他去踢球。
那天,我从家里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个闲置数年的足球。充气之后,我带着儿子去附近的一块绿地,跟他玩起足球。
那一刻,我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,仿佛自己也回到了童年。突然之间,我感到了全身一阵战栗,似乎有一道电流在我身上流过,让我的各种感觉猛然清晰了数倍。
几年来,我第一次有耐心仔细观看天空、绿地、树木,还有周围远处的姑娘。那天的感觉是如此清晰,以至于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!
跟足球在一起,我感觉快乐极了,那是一种从内心最深处自然产生出来的快乐。我发现自己能够抛开一切烦恼,忘掉一切不快。似乎那天的空气,都比以往更加清新,让人心旷神怡。
孩子当然玩的很快乐,直到天黑了他还不愿回家。
那天以后,我又为了生计而埋头苦干,强作欢笑讨好上司,小心翼翼地做好任何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,领着微不足道的薪水。但是,快乐离我远去了,我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却过得像一具僵尸,生命中没有一丝生气。
直到又一个周末,带着孩子去埃兰路球场看球,我方才感受到上帝赐予的另外一种美好感觉。
那天为什么会奢侈地买票去现场看球,我已经不记得了,也许是上司给我加薪了,也许是孩子成绩不错的奖励,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,不过这不是重点。
第一次在埃兰路球场看球,让我有一种仿佛置身天堂的感觉。巨大的球场让人心生敬畏,球迷们在赛前像过节一样载歌载舞,万人同声高唱利兹队歌那种震撼,更是任何音乐会都无法相比的。
那场比赛,我们利兹获胜了。我已经忘记了那天是如何回到家里的,只知道途中我和儿子开心极了,看到了利兹市以前从未仔细体会过的一些美景。
接下来的一个礼拜,那场比赛不仅成了全家谈论的焦点,而且也让我在警局里跟同事们突然多出了很多共同话题。我的观点很肤浅,但是并不影响我和别人一起大笑,或是一起愤怒。从那时候开始,我体会到了人之所以为人的伟大。因为其他动物是无法跟我一起谈论足球的。
然而,后面的一场比赛,利兹却在主场以0比3惨败给了死敌曼联。
我们当时的感受,你能理解吗?”
说到这里,老警察突然停下来问徐一飞,同时喝口咖啡润润嗓子。
“一定很难受吧。”徐一飞简短的回答,尽量不去打断史密斯的思路。
连续猛灌了几大口咖啡,史密斯突然站了起来:“不是难受,而是憋闷!最开始的时候,我和儿子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失利,即使心里有些不愉快恐怕第二天就会好转的。但是第二天早上,发现情况远非如此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