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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亲……”贾诩重复着贾政对他的称呼，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贾政，“突袭上庸，荡平汉川……这是我儿贾子谋所能做到的吗？”
相隔了半步距离，贾政敛着衣袖，脸上尽是温和的笑容，“父亲大人，千真万确……这一郡的土地，确实是孩儿打下来的。”
父子两个隔着半步的距离，就那样静静地对视着。
贾诩的神色复杂不减，心内也是喜忧参半。
眼前的这个“儿子”，神态沉稳，看上去胸有成竹，显然并非是旁人的傀儡……但是，这样的神态，在养这个儿子的二十来年里，哪一天曾看到过？怕不是被什么妖邪附体？
但终归好在，这“儿子”终究还是一口一句“父亲”，看样子似乎又还是认得自己的……
贾诩念头转了几转，略不可察地叹了口气，淡淡道：“然则……太守大人此后打算如何行止？”
“正要请父亲大人示下！”
……
“太守大人心内倘若真个仍念着昔日的父子之情，就给老朽一个左首的位置好了！”
面对贾政伸手的延请，贾诩不为所动，只是眼睛看向了法正所在的位置，后者温和地向着这位主公的生父笑了笑，让了开来，一侧的几位文武顺势让位，空出了左首的位置。
贾诩扭头看了贾政一眼，却又不等他说什么了，就那样拾步而行，一步步走了过去坐下，淡淡道：“太守大人，就请归位，继续军议吧！”
贾政心内其实也在揣度着贾诩的应对，延请他去主位就坐……说到底，既是一种符合当下人设的姿态，也存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，倘若贾诩真个去了主座，他固然要不舒服，一时却也没想好应对的方略。只不过，眼下这个便宜老爹主动去了左首，剩下的事情，就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厚着脸皮回归主座而已了。
一边转着念头，贾黑脸回归了主座，把眼光投向了贾诩，正要出声，便见这位便宜老父朗声说话了。
“城中李傕、郭汜、樊稠等部势力，你平素也知道，究其根本，不过草寇一群而已。眼下，你以为该当如何应付？”
贾诩有些阴冷的声音响着，贾政静静地听着，有些感到意外，却又是情理之中。
这位便宜老父主动落座于下臣的位置，而话语一出，俨然又是老父考较儿子……真个不知道是无意间的习惯使然，还是有意为之了。
贾政的嘴唇动了动，却是心内想了一想，眼光略带柔和地看着便宜老父，笑着说道：“草寇之众，自然是趁其势未成，先捣其首脑，则他部或疑或惧，自然不足为患了……”
听着贾政的话，贾诩略略颔首，便见他又看向了自己的身后，“孝直以为如何？”
法正略略欠身，说道：“主公所言甚是……李傕、郭汜、樊稠等部，貌合而神离，若是不能速下决断，待彼等反应过来，联结对外，虽然亦不足为惧，总是不如以雷霆之势击散来的为好……”
说到此处，法正看了一眼侧着身子打量自己的贾诩，心内一动，大着胆子对贾诩道：“老大人既是从城中来，当知各部虚实，可能指点一二？”
贾诩深深地看了看法正，眼光又徐徐扫过这主座下陪坐的一个个文武，有些轻轻的颔首，终于还是看向了贾政，“此前我遣你弟贾穆到汉中寻你，如今他在何处？”
“也伴在军中。”贾政微微笑着，叫道：“来人，把我弟贾穆带来！”
……
平明时分，长安城内。
一阵阵急骤的脚步声在尚书大人贾诩的府第外响起。
“吱呀”一声，这贾府的木门先自推了开来，走出来一位老者。
老者不是旁人，正是前日出城去的贾府管家贾义，这老管家那日出城去左右晃了一圈，赶在城门关闭前又回了来。
“诸位军爷，敢问有何见教？”这老管家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容，仿佛人畜无害。
领头的军汉本有些气势汹汹，真个对上这老者，想到了这座府第的主人，却又有些没底气起来。
“老丈……”
贾义微笑着说道：“老仆是贾府的管家，贾义。”
军汉脸上略堆上点笑，说道：“老管家，我等受车骑将军派遣，来延请尚书大人议事！”
贾义笑着摇了摇头：“几位军爷来得可是不巧，我家大人出城去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那军汉惊叫出声，眼神也转冷了下来：“是去了何处？”
“这个……老仆可是不知。”
这军汉咬了咬牙，抬头看了看贾府的匾额，又往府内看了看，眼神有些不善起来。
贾义笑了笑，竟侧着身子，伸手一引：“我家大人出城前吩咐过，倘若有人来寻，又不信，便请入府查验一番！”
军汉有些迟疑，转身看了看身后带着的一众人马，终是下定了决心，一挥手，叫道：“弟兄们，进去看看！”
老管家脸上的笑容仍是颇为温和，就那样伸手引着，由着这帮军汉入了府。
贾府并不甚大，这帮军汉不多时便就转了一圈，一无所获，忙急急往大门处跑去，发现那老管家还在原地等候。
“老丈，尚书大人不大，那么尚书大人的家眷又去了哪里？”
“呵呵……尚书大人与镇东将军有旧，前些时日，府中亲眷去了镇东将军处，尚书大人说也可托庇一二。”
这军汉听得清楚，就要带人离去，走了几步，却又有些狐疑，一步步走了回来：“老丈，你这些事都说与我等知了，莫不成，就不怕我等对尚书大人不利么？”
贾义仍是温和地笑着，眼睛从这十来个军汉的脸上扫过，“诸位都是凉州子弟……那么请问，当初若非我家大人设谋画策，就别说几位壮士了，车骑将军、后将军、右将军这几位，现时又该在哪里呢？”
当初董卓被杀，王允秉政时，留在长安的凉州兵马人人自危的一幕依稀又在各人眼前浮现，这十来个军汉一时都垂下头去。
领头的那人终是朝着贾义拱了拱手，说了声“告辞”，便即转身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