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 天下之贵

寻石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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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想公冶青竟如此直接,我只好硬着头皮道:“倘使我说夫人认错人了,只怕夫人不会相信。但我今日,确只为了探望太子殿下而来。”

    “认错?”她冷笑一声,上前一步居然握住了我的手,我真吓了一跳,直觉便甩了开去。公冶青似无所谓,收回手,拂了拂袖子,道:“你便化作灰我也认得的。我别的不管,只问你一句,回来做何?”

    我有理说不清,只能苦笑:“我并非情愿来此。”

    “他钟情于你,自然千方百计寻你归来!但这‘并非情愿’四个字,人皆说得,唯有你说不得!你不愿见,他如何寻得着你?你不愿归,谁又能强的了你?”公冶青一脸惆怅,说到最后,已似喃喃自语:“可你既愿回来,当日又何苦迫我放你走?你今日归来,究竟为何?还是,还是他已经允了你后位了?”

    “夫人说什么?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听到后位二字之时差点蹦弹起来。

    她不答我,跪到三清像前,不紧不慢磕了三响,只听一声轻响,那地上的石蒲团居然转了开去,露出一个地洞来,还有小小的台阶容一人直下。洞中发出荧荧幽光,那布满墙壁的居然都是夜明珠。

    公冶青首先便进了去,回首看我没有动静,只冷声道:“怎么,自个儿的住处倒不敢进了?”

    我勉力维持平静:“夫人先行。”

    到得下方,居然极为宽敞,难怪上方以巨石建道观,原是隔音防震都考虑得仔细了。但这下方还不是住所,只一条宽敞甬道不知通往何处。走到尽头,竟是一间有光的斗室,那光亮来自数扇小窗,我忍不住近前一看,原来这些巴掌大的小窗是藏在假山丛中,而对着的便是子荫上回与我相见的后园。我呆立片刻,转过身,只见公冶青正在拨弄香炉。她的侧面端庄而美丽,两道秀眉轻蹙,平添几分忧愁,她见我看她,就笑了,状似淡然道:“这府里谁人不道我受宠?哪一回太子不是挑着最精儿贵儿的东西,往我观里送。你瞧这满室明珠,字画雕琢,甚至这后园的奇花异草,哪一样不是府中最好的?可又有谁知,人去楼空后,便这飘扬过海来的檀香木也只在这金雕玉琢的笼子里空燃,真真便宜到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倒是你,今日归来,怎不再笑我了?你不总笑我强守空名,笑我为你作嫁衣裳吗?”

    “不论夫人信否,从前往事已然离我远去,我便在此现身,也绝无可能归来,夫人心中所忧并不会发生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我所忧?”公冶青浮起淡笑,离了香炉倚塌坐了下来:“我带你来此,其中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?还是妹妹如今愈加高深,连半分心思我都摸不着了?”

    “当日妹妹要走,我也想着一搏,便大胆送了妹妹出去,如今瞧来当真是错无可错,累了自己不算,竟连兄长都不保了。”她偏首轻声道,而眼角间竟有些晶莹,我一时愣住,不知她是真情实露还是另有图谋。幸好片刻后一切无恙,她只伸出纤纤素手,抚上枕上刺绣,缓缓道:“当日妹妹要走,不过为个名分,可说到底不过是他心中的地位。妹妹这样的聪颖,怎么到如今还不曾明白?你瞧这枕上绣的鸳鸯戏水,岂止是栩栩如生。妹妹惯了他送的奢华,便瞧不见他费的心思,什么妃位,后位,他早许了你。只是妹妹的态度强硬,非要他俯首称臣,他这面上如何过得去?”

    “夫人在劝我?”我怀疑自己是否理解偏颇了,但公冶青的言语实在让我难做他想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她颔首承认:“当日我送妹妹出府不过一片私心,以为你无依无靠,再不可能翻天覆地,便不幸被他寻回,也只增新仇旧恨。我怕你诓我,又想永世不再见你,可笑我终是不敢亲为,只敢要你褴褛衣衫,空身出府。只想你身无长物,又是女子身,终不得好下场,而我放你走,便得罪也只罪我一人,更罪不至死,只要哥哥尚在,他终得给我一席之地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瞧来,真是一厢情愿,荒唐之极。我知妹妹如今回来,是要同他一争长短,但眼下局势,再容不得妹妹戏耍。皇后之位,妹妹分明唾手可得,又何苦再以险求险?便是妹妹现下出路宽广,但心明如妹妹,更当知后位尊崇,与帝王的万世英明千丝万缕地关联,皇上的子嗣哪一个真会舍得为妹妹放弃?也只得子荫了不是?”

    “他如何为了你,你又不是不曾瞧见,他染血归来,也只这一回。皇上的继承人定要是完美无缺的,妹妹见过那伤,应该知道若是偏了分毫,动了筋骨,天下之争便已在那日终结了。天下与你,早已在他心中分了胜负,不是吗?”

    是不是,我不知道,天下之争与我何干?子荫的血为慕容安然而流,岂是我该沾染的荣誉?她只有一句话说得对了,皇上的子嗣哪一个真会舍得为我放弃?天下,如此之贵,岂是我这样平贱的生命可以与之相匹的?我这样平贱的生命,应当存在于天下争夺中被踏平的千千万万,应当存在于皇权交易中被牺牲的千千万万,却绝无可能成为那块衡量天下价值的秤砣,天下只有天下能够衡量,需知天下之贵,万民如土。

    想到此处,我心中忽然有些清明,冷静道:“付且贵愚钝,方才明白夫人的意思,夫人今日退让到这般,一保兄长,二为夫君,付且贵为之动容。只可惜夫人当真错了,在下从未想与太子相争,夫人的兄长更非因我而罪。太子胸中有天下沟壑,便是慕容安然也未必能在其中占得几分。至于公冶望大人,以在下之见,夫人也不必忧心,只要夫人一日安在,公冶大人便是有惊无险。需知太子绝无可能在府中留着叛国罪臣,夫人只要相信太子殿下,照料好自身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公冶青转过头,满目惊疑地望着我,眼中的荧光都似在跳动。我心中叹息,我这话是真心实意,但她听来,只怕又是一番意思,愈加担心害怕了。可我真是无能为力,只好行礼道:“倘使夫人没有他务,便请带下官出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