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 绸缪太久

寻石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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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然而公冶青却是不动,定定地望着我,坚决道:“你要如何方肯回来?你便不信我,也不能不信他对你的好处!”

    我叹气道:“我相信夫人,可我说的也是实话,如今是夫人不肯信我。”

    她直直望着我,如翦双目突然一扫黯淡,神采熠熠直瞪着我道:“你怨的是我,请放过我兄长!”

    我还没反应过这话中的意思,她已经从袖中掏出把细柄匕首,往脖子抹去。我吓了一跳,运动神经在瞬间爆发出无限的潜力,自己都没想清楚怎么回事,已经扑身过去,抓住了刀刃。公冶青也似下了必死的决心,力道无穷,一拖之下,直将我拉了过去,我便扑在了她的身上。

    我的掌心当是血肉模糊,红褐色的血水浓浓稠稠一直滴到她的面颊上,她的双眼大而无神地看着我滴血的手,低声道:“为何不让我死?”

    疼痛在放松后,瞬间被放大百倍,我感觉整个手掌都被人割掉了一般,额上顿时就汗湿了,只能勉力忍着剧痛试图劝她放手。一惊之后她也有些失神,我缓了口气,刚想松手,手间的刀刃突然一滑,连着好似骨头被割到的感觉,痛得我眼前一黑,差点儿昏过去,再回神她竟又向自己刺过去。不及想我已经掰住她手臂,她也似急了,奋力推攘,要将我甩开。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大家闺秀也有这般大的力气,我竟有些斗不过。挣扎间,我的脖子突然一痛,下一刻她便似吓呆了一般,终于丢了匕首,慌忙抬起我的脸,细看伤口。

    我无力地抬眼看她,她跪在地上,面上身上都是血污,神色惨淡,泫然欲泣,明明染的是我的血,可那模样却当真是可怜之极。想她前一刻刚强果敢,后一刻却软弱至厮,我感慨无比,都不知该如何评价她。犹记得她自身临险那一日,那样的豪迈气势,对比今日凄凉可怜,我连怪她的话都说不出口。便是我与她换了位置,顶多也不过如此了。

    “我死不了!”我无奈道,幸好只是划了道细口,没有伤到动脉:“公冶望也死不了。你现下死了才是白死!我不想害你,你信我这一回!”

    “你当真是傻了!带我下来竟是要自尽!我要真恨你,你便死了就能救你兄长吗?”一语刚毕,只见她脸色又变,我赶紧又道:“快帮我包扎起来,送我出府,你兄长便不会有事!”

    听到我的保证,公冶青居然一下就镇定下来,抬手抹了抹面上的血污,低首道:“你这般救我,我不信也得信。你稍等片刻,我回观里取药,片刻归来。”说完拖起裙角便奔了出去,我目送她离去,直觉纤巧的鞋子在奔跑中显得十分地别扭而可怜。我叹口气,暗斥自己道,自个儿的事情都顾不全了,哪来这多同情心的?

    等了片刻,果又听到脚步声急急而来,虽然同是匆匆,这一回的脚步却是沉稳有力。我心道不妙,但斗室间根本无处可藏。我四下扫视一圈,便决定放弃了,只眯着眼等那人从甬道中狂奔而至。来人形容俊朗却一派慌张,一眼见我,已经扑身过来,语调是非比寻常地尖锐:“慕容!慕容!莫要吓我!”

    我松了口气,暗道自己多心了,费力应他道:“没大碍,太子殿下放心。”

    子荫见我说话,双眉间就松了一些,赶紧上上下下将我检查一遍,见到我脖间划痕,尤为震惊,着实抽了一大口冷气,方才镇定下来。所谓十指连心,更何况两手筋骨怕都受了创,我其时已经痛得浑身大汗,衣衫尽湿,也顾不得什么礼仪,就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他怀间。他小心翼翼拥着我,轻声安慰道:“没事,没事,大夫便来了。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,也不知是谁更为紧张,他抖着手为我封了伤口,又为我擦尽额上冷汗。对比着我的寒冷,他的怀抱显出极其的温暖,那温暖甚至沿到我的额际,像是再理所当然不过,又像是已经千百遍的温情,他的唇,小心翼翼,温温软软地落在了我的额间,我无力闪避,就这样轻易地被他的理所当然击中,缥缈的龙涎香穿越了满室檀香,似有似无地钻进我的脑中,我想我欠他的当真是多了。

    子荫小心抱起我,向外走去,步履平稳,几乎让我感觉不到震动。甬道里的夜明珠,睁着幽幽的目,我眯眼看着子荫的下巴,他好似察觉出来,也低首看我,昏暗中,那双星目竟似熠熠生辉,俊朗难以言述。我心里一抖,便闭上眼去。

    回到观中不一刻,公冶青便带着个老大夫出现,那大夫显是府中人,一句未问,便上来为我诊治。我想幸好是两个女人争执,力道都不大,所以伤势应该都不算太重。那大夫动作极为利索,很快为我打点妥当,便又离了去,只余下公冶青脸色灰白,默默站在旁侧。我看她一眼,知道此事被子荫撞上,恐怕难以善了,只好撑着力气道:“今日虽是意外,总难免有心人说事。劳烦夫人安排顶轿子到府上接我,我现下这模样实不好出门。”

    然而子荫不说话,公冶青也是不动,我只好哑着声音提醒子荫道:“夫人如何也是为着殿下,更何况,如今尚是多事之秋。”

    子荫终于抬了头,看了公冶青一眼,然后温和道:“青儿,去唤我平日的轿子,我自个儿送慕容回府!顺便再寻件我的平衫来,慕容这身血污便换在府里吧!”

    从负伤到回府,我一直不敢闭眼,生怕睡着了又出了岔子,直到子荫的轿子一直抬进我的院落,萍儿的面孔出现在面前,我才真正放了心。幸好萍儿聪明伶俐,暗下撑着我进了门,便赶紧服侍我躺下休息。她又急又恼,拦着子荫帮手,便是脸色也不甚好看。幸亏子荫表现出难能可贵的心胸宽广,并不计较,只想着法儿赖着照料。但他留得久了,必要生事,我只好软声求他离去,许是我于他第一回这般友善,他竟有些克制不住的喜悦,如同融了的糖浆,任我取求,虽是一步三回首,却终是离了去。我这才累极睡去。

    这一觉不知睡到几时,刀口火辣辣地疼,我极为难受,又怕着萍儿担心,只晕晕沉沉问了一声:“几时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