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恒康帝眼含痛色，嘴唇紧紧抿住，低头拿起玉笔，拾起刚刚扔下的卷宗，朱笔批示：西南是国之根基，不可大乱，先命李威将军稳住形式，攻其不备，斩草除根。西南地势复杂，切不可掉以轻心，急于求成。
恒康帝起身望向身后的西南地形图，手掌按在图纸上，好像整个天下都握在他的掌心里。
窗外一阵花香飘进屋里，恒康帝手掌撤离图纸，在空中旋转几周，似要抓住这无形的芳影。眼睛含情，眉目舒张，大喜道：“小意子，现在什么时辰？”
“皇上，三更天。皇上可是要安息了？”
“不，小意子，芳香，她的芳香，她回来了，她来找朕了！”
恒康帝声音激越颤抖，手也微微哆嗦，“快快，小意子跟朕出去，我们去寻、寻她！”
“皇上，你怎么了！这是香炉，香炉的里的，里的沉香呀！”可是那个玄衣的身影已经走远，小意子眼睛含泪，转头看向自己刚刚端进来的香炉，手掌紧紧搂在身前。
那一年，自己不叫小意子，叫小珠子，月妃眼睛潋滟的道：“小珠子，他可还在操劳，这都三更了，他怎么还不来，这是西域新送来的沉香，你去给他送去，别累坏了身体？”
那一年，月妃跳崖时，冷宫里仍然不忘的嘱托道：“小珠子，再过几天，我就要离去了，尘归尘，土归土，我也没什么盼头了，这个沉香，就封住吧，不要用了。”
小意子慌慌张张的放下沉炉，扇了自己几个耳光：“都怪自己多事，偷看了什么秘籍，说这种香是恒康帝的挚爱，怎么就忘了这叉子了！”
转过走廊，跑到庭院，抄过小道，游荡在月光下，小意子慌了神，陛下到底去了哪里。“陛下，陛下，你可不要吓小意子！你要是有个好歹，小意子就是九死也难谢罪！”
翻开一片绿叶，小意子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子呜咽的声音，眼泪湿满衣襟，脸颊处有微微手掌印，掌印纤细，像一个女子的玉手，她攀爬两步：“小意子公公，你可要救救奴婢呀，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，奴婢不想死！不想死！”
“你这是？”小意子眼珠乱转，眼光接触到地上滚到花丛边的香炉，凑近闻了闻，转身眉角舒展：“行了，别哭了，陛下去哪里了？”
“荷花池那边！”
“公公，奴婢怎么办？你别走，别走呀，你就救救奴婢吧！”女子哀怨，声音萧瑟，这个幽深的宫墙，高高的古树下，谁会怜惜这个草芥生命。刚才自己半夜爬起，为娘娘送香炉，不知陛下怎么就从花丛里长闯了出来，不分青红皂白，踢倒自己：“你这贱婢，这是你能用的沉香吗？三更半夜，鬼鬼祟祟！”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。这个皇宫，皇宫！
恒康帝垂败的倚在荷花池畔的一株柳树旁，早春，新吐绿蕊，如美人的朱唇，一点点将心田灌满甜蜜。此时此景，恒康帝就觉得好像就在昨天，她说：“人约黄昏后，我在这里等了你几天几夜，就想陪你看看这黄昏夜色。”
她说：“那是明月，上面住着玉兔，高贵的仙子，你累了就看看天空，明月，就是我！”
她说：“呵呵，你眉角都带沧桑了。”在这柳树下，黄昏里，伸出玉手，抚平我眉角紧锁的哀愁。“这个黄昏有你在，我陪你看江山如画，什么时候，你累了，我依旧陪着你，看天地江山！”
小意子哆哆嗦嗦的过去，月影拉长了黑暗，他静静的停在恒康帝背后，姿态学着恒康帝，仰着头，看着天空的半弦月。“小意子，派人去查查那个奴婢是哪个宫的，是哪位娘娘用的沉香！”
“是！”
“不要声张，有了信速来报！”
“是！”
“皇上，子夜已过了！”
恒康帝疲倦的掩起眉角，将身上的玄衣脱下，披在白玉的地板上，静静的坐在河畔边上，一句话不说，时不时打几个哈欠，想就这样一觉睡去，试着闭上眼，依旧强迫不了自己睡去。想着明月：“你怎么就是不听话！”她玉手攀爬，抚摸到自己的眉梢处，轻轻一吻，“我要是不在了，你可怎么办，你就是个劳碌命！”
那时尚在年轻，总觉得自己身体健壮，这点操劳不碍事。如今，这些碎语，回返往复，多少年不曾离去。
“小意子，这是第几个月圆月缺了，寒冬太忙，忘了祭月了，呵呵，看来她是怨朕了，才来拖了沉香告诉朕，生气朕忘了她，她要是真有灵，怎么就不知道朕想她！”
“皇上！”
恒康帝吩咐小意子去去取酒，“今日就草草祭月，等着西南战事结束了，朕要去趟西南，她说那里的月亮最好看！”
“皇上！”恒康帝在起身披上玄衣，转身吩咐：“小意子，回吧！”
次日，小意子紧紧张张的跑进大殿，恒康帝还在沉睡，连着几夜无眠，这天早朝被迫取消，他坚持了多年的早起上朝，终于不得断了。“皇上，不好了，淑妃娘娘哭着要上吊！”
恒康帝感到是昨晚吹着凉风了，起身的脑子一阵眩晕，小意子蹙眉，心说不好：陛下不会是生病了！陛下脸颊晕红，眉眼都是倦色，健壮的身子，依靠在枕边，“快，快传太医！”
“别大惊小怪的，一些小疾！”恒康帝声音沙哑，声带生疼，说出的话，比起往日，多了七分柔弱，身子疲软，右手沉重，抬不起半点力量。“清越皇叔，到哪里了！”
“皇上，这就要进宫了，半个时辰就会到！”恒康帝眼睛倦怠的合上，倚着床脚，道：“一会儿，叫醒朕！”
“那，那，淑妃怎么处理，皇后娘娘说，最好陛下能去一趟！”
“不用管她，由着她闹，朕还不信她竟愿舍了这条命！告诉皇后，她是一国之母，后宫事，她尽管放开了手处理，捅了篓子，朕给她兜着！”
“去吧！别在这矗着了！”
小意子后退两步，脸色挂满有犹豫，恒康帝背转了身，不耐烦：“怎么了还不走！”